群狼环伺（三）
修长纤细的柔荑在帚石楠花丛上方停滞片刻，然后轻轻巧巧地落到其中一枝。指尖由花枝徐徐游移至花萼，略微施力，随着指甲外缘的皮肤逐渐泛白，细碎白花与深青花萼被一并掐下，花瓣上的雨珠则簌簌滴落，碎入土石。
奥菲莉娅学着蜜莉恩的样子也掐下一朵帚石楠。把花朵送到药篮边时，她悄悄向蜜莉恩的手腕扫了一眼。虽然衣袖遮住了腕部，但布料偏薄，又是容易透光的白色，她还是能隐约看到那两条深红“细线”——光是看的话，的确就是线，齐整妥帖地在手腕上绕了一圈。可奥菲莉娅知道那是伤疤——她昨晚被蜜莉恩言中目的，拿药瓶的动作慢了，触及了对方的手腕。那时她就觉得不太对劲，但毕竟是夜里看不清，也就只是存疑。
确认是在几个钟点前。蜜莉恩要发起一次药物采集，让她帮忙誊抄药物的特征好下发给村里的妇女，作为交换，她可以翻阅自己认为有用的书籍。不过……
“要写半安色尔体？”她皱起眉。
“虽然她们不识字，但字体的区别总还瞧得出来吧。……唔，算啦，”蜜莉恩探手把书册拨向自己一边，“文字描述我来抄，预言家小姐就负责描图样吧。”
也就是那时，她的手腕露出袖口，让奥菲莉娅确认了那道伤痕——花费七年走过大半个王国的预言家小姐见过无数伤者，那些不算美好的回忆帮她下了定论：伤口愈合不久，曾经深可见骨。
不过她没开口问。因为眼下的另一件事。饶是她不通药理，也瞧得出蜜莉恩所选的植物根本不入药。再者说，村妇们认识的字词极为有限，照着书本抄录下来的文段，她们真能看懂？当然，她仍然描了图样：女巫和村民之间的事她无意插手。就算真的要站队，那也是偏向女巫——在猎巫运动中，她们是一路人。
随即她想到蜜莉恩所说“坐在看戏台一样的态度”，心神一荡，笔尖也随之顿下。再回神时，墨水已洇开一小块，险险擦过最后一行字母的边缘。还好不至于让她重抄一遍……奥菲莉娅松了一口气，为求稳妥而重新检查了整张纸页，居然有了继伤痕后的第二个发现——
本该尽量浅显易懂的文段里出现了些生僻的拼写法，在日常生活中应用的时候极少，但在她的宗教教义上却出现得很频繁。
这“看戏台”，她怕是真坐不下去了。
于是在蜜莉恩懒懒掐下第二枝帚石楠时，奥菲莉娅出了声：
“您看起来并不着急。”甚至可以说是很悠闲。
“又不止我一个人采集。”蜜莉恩语气淡然。
“我之前没听说过帚石楠是药材。”还有让她描画的所有植物。
“但也吃不死人呀。”年轻的女巫停下采摘的动作，递来一个了然的微笑，“您在怀疑这次药物采集的目的？……哎哎，不说话我就按刚才的问题回答了啊。
“这回药物采集，主要是给那帮村民一个心理安慰。对，就是随便发点药水，到底有什么帮助随他们自己理解，免得狼没死完，我先被那些疯子押去教会。抄的那些说明，您不觉得，越看不懂她们就越容易信么。顺便……”她眯起眼睛，“药物采集仅限女性，姑且确认一下狼队的性别组成，看看是不是两边都会冒出‘煽动者’。时间我也给足了，一直到傍晚——就是要委屈奥菲莉娅小姐待到日落了。”
“可您自己是场上唯一明神——”话说到一半，她看见女巫手中不知何时多出的玻璃瓶。和先前的毒瓶模样相似，盛有的药液却是通透的石榴红。
“作为一个不称职的女巫，我当然会把解药扣下。所以——”蜜莉恩冲她眨眨眼，“放心，就算这边有想落刀的狼，我也死不了。
“当然，”她又补充，“您也是。”
不称职的女巫吗？那倒真是巧了。
“既然要磨时间磨到日落，干脆串个供吧。女巫蜜莉恩意识到仅她一位神职不足以保证每个村民的安全，组织了药物采集以制作能在一定程度上驱走狼人的药水。在此期间，她在山谷中发现了‘奥丁之眼’，并被它承认为好身份。旅人奥菲莉娅原是为了熟悉环境跟着她，阴差阳错成了证人。”将“奥丁之眼”安置在一处岩隙，她迎上那双第一次显露迷惘神情的灰蓝眼眸，轻勾唇角，“记住了？”
“……”蜜莉恩沉默片刻，继而失笑，“什么啊，我还以为预言家都不说谎。”
“预言家的首要原则是忠实地传达神谕，或者狭义来说，要准确报验人。为了这个目的而说谎，我想无可厚非。下一个问题。”
“为什么编的故事里是由我来发现‘奥丁之眼’？我已经是明神加金水，不需要再做高身份。”
“可您还是焦点位啊。村子里发酵了一整天的舆论可不是闹着玩儿的，有决定下一个查验对象的资格也就有了威慑力——您总不能拿毒药威胁村民吧。”
“……这人情我是欠得板上钉钉了？”
“我没有在放人情债。”奥菲莉娅叹口气，“预言家的第二条原则，我验出的金水不能被票杀，尤其是不能在我之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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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娘的碎碎念：本章开始两位小姐姐成为同盟啦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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